文 / 林維杰 (中研院文哲所副所長) ►看簡介
我從高中時期起便嚮往哲學,以為這種學問必然與宇宙人生的恢弘道理有關,因而報考哲學系。入東海大學後,發覺哲學系的課業內容與先前想像不盡相同,居然有邏輯、知識論等科目。既來之則安之,自大二起即規劃未來進入研究所就讀。如此匆匆數年校園生活,碩士論文以維根斯坦(L. Wittgenstein)為題。畢業後選擇出國讀書,入德國波鴻魯爾大學(Ruhr-Universität Bochum),最後以朱熹與高達美(Gadamer)的比較論題得博士學位。回國後在南華大學哲學系教授兩年,後入本所迄今。本人專長為詮釋學,目前的研究是通過西方詮釋學為參照系統,為中國的解經學建構一套詮釋學系統。詮釋學與解經學也有其恢弘道理可言,總算是回到年輕時的想像。(照片 / 鄭維棕)
那一年我剛進東海。
夏盡秋初的日子,天色在草木間顯得斑駁。我才從課堂離開,只是忘了離開的理由。教堂前正是由青轉黃的色調,踩在上面有剝滋的聲音。這是當年寫的短詩,我十八歲。
路思義的尖端輕輕撐起希臘的天空 / 這時候,希臘是秋天的 / 步伐也是秋天的 / 我踏著微枯的草 / 嗶嗶剝剝地經過她的身邊 / (路思義,我聞到妳身體的味道)
這種時刻,應該穿脫鞋 / 應該點一支煙 / 應該在右脅下夾一本薄薄的書冊 / (或者,乾脆便收起雙手在背後)
看煩了,就假裝翻書 / 走累了,就晃到路思義那傾斜的背脊 / 靠在上面,然後打一個呵欠 / 看著遠處的男女
假使這時有一位女孩危危地走來 / 那麼我便要拍拍身上的塵土 / 假裝沒看到她
在東海待了七年,畢業後又在附近住了一年。許多事情還留在心底,有些很有趣,有些則很傷感。之後回來幾次,校園有些變化了,湖邊的景致顯得很理性,與現在的我一致,只是和當初的感性不同。以下是詩中的一段,那年我仍舊十八歲。
我們總是沒事好做 / 除了去東海湖
東海湖,我記得那個憂鬱的池子 / 一群人在那兒聊天 / 一對男女吃吃的笑 / 一個小男孩 / 從母親的懷裡,走到那亭子
最近一次回來,站在台上對著年輕的學弟妹講話。講完之後,我再次走出講堂,彼時已近傍晚,有趣和傷感逐漸變成滄茫的暮色。我把講綱留在東海,戴著哲學系的帽子回臺北。